时间:2018-10-31编辑:浮泊凉
汤神很低调,低调到连他的低调本身都出了名。作为史上最有天赋的射手之一,水花兄弟在训练中付出的努力往往是被人忽视的。在赛季开始前,The Ringer网站作者凯文-奥康纳就走访了勇士训练营,好好跟汤普森聊了聊他投篮的秘密。
“这是啥?Excel表格吗?我大学以后就没用过Excel了。”汤普森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在华盛顿州立大学读书的日子。但我只是用表格给他展示一些数据而已。
这些数据包括:过去三个赛季,汤普森有1466个回合都是在掩护后出手进球。这自然是联盟第一多,排第二的雷迪克只有926次,第三名保罗-乔治有878次。很少有人能达到汤普森的一半。
掩护之于汤普森,就好比单打之于哈登。“天哪,这数据真夸张。”他吹了声口哨,“既然还管用,那也不用改了。”这时候的汤普森,还不知道开季前7场比赛里,他这打法真不管用了——这段时间里他的三分命中率跌到了13.9%。
但他不是没遇到过哑火期。2016-17赛季开局,他出手的前53记三分命中率只有20.8%。射手的工作就是投篮,哪怕有时候会哑火。汤普森生涯三分命中率有41.9%,恢复手感是早晚的事。
跟手感一样,他自己本来也是慢热的人,总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样。有人说过,他在同一个采访中可以“冰火两重天”。
我们开聊的时候,汤普森已经有点累。他才跟助教克里斯-德马克完成全队训练之后的投篮训练。但当我给他展示笔记本电脑里的数据和视频分析,他立刻来了精神。这是他的舒适地带:聊聊自己的长处和平时的训练。
汤普森本身的存在就是一次动态进攻(motion offense)。他就像一位球场上的舞者,舞步暂停、前进、旋转、跳跃,招呼队友前来掩护,创造空间,出手跳投。
很少球员能跟汤普森一样,平均一场比赛在进攻端奔跑1.3英里的距离。在他生涯里,掩护之后出手三分的平均每回合得分达到1.25分,这个效率几乎等同于快攻中化身坦克的勒布朗。
史蒂夫-科尔就说:“他跟雷吉-米勒一样,有非常敏锐的无球跑动嗅觉,至少找准角度,他随时都处于动态之中。”
如果不圈出来,一般人很难立刻辨识出上图汤普森的连续掩护摆脱之后的身影,更别提作为当事人的对手了。他为了寻找这个出手位置,先是双掩护切入篮下,再通过反复掩护把对位者甩出两米远,然后接杜兰特传球得分。 汤普森说他会不断观测自己跟对位者的距离空间,同时注意协防者的动作。这是典型的“多任务处理(multi-tasking)”。如果掩护人的防守者在禁区,那他尽快回到外线就能有机会。以上勇士给他的复杂掩护,让戴维斯和克拉克留守禁区,而霍勒迪被他跑晕直接放弃防守了。 这是大量研习训练才能找出的感觉。 汤普森出生于NBA世家,父亲是他的篮球启蒙导师。在华盛顿州大打了三年,他参加选秀被勇士在首轮第11顺位选中,如今已经在联盟打了8年,“专业”一直是投篮。通过研究录像、实战训练和来自场边的指导,汤普森才得以逐渐在无球状态下保持放松、耐心,以至到现在的随心所欲。 “科尔教练在改变节奏上帮了我很多。”他说,“不要始终保持一个节奏,花点时间找自己的位置。我的出手之所以难以封盖,就是因为我能不让防守者近身。” 对手都不知道他要往哪跑,自然跟不上。汤普森实在太擅长变换节奏,时机非常难以预测。他的确是库里的完美搭档,因为他不需要控球也能做到完美。“克莱一直在移动之中,寻找给他做掩护的队友。仿佛他自己就自成一个体系,而且没有规律可言,全是随机。”德马克说。 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基础,是大量的训练。汤普森可以在跑几英里之后照样投篮不喘气。他的核心力量非常强,因此才能控制身体,让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出手变成可能。他说:“全靠力量、平衡和身体控制。我生涯早期核心力量没那么强,出手后身体总是从右摆到左。后来我腿部和核心力量都加强了,也能更好保持平衡了。要投好篮,力量训练太重要了。” 汤普森永远保持状态的做法,就是把训练强度升级成比赛强度。德马克说:“在训练时他掩护后出手的样子跟比赛里没区别。他从不无谓浪费时间。”在训练里,他会推搡对手,毫不在意升级对抗。 以上两张图,都是他在推搡对手的瞬间。这在NFL是犯规动作,但NBA却是允许的。“我们的大个子都非常擅长掩护,我只要稍稍推下,让大个阻延他们一小会儿就可以了。”他说,“不需要太久,因为我们的进攻很简单,我只要去一个没有防守者的地方出手就行了。” 早期汤普森往往在被掩护时冲刺摆脱,不太关注对手位置。现在他更狡猾,会看碟下菜,一次掩护不行就再来一次,空间对他来说是无中生有的问题。上图的汤普森可以选择突破禁区通过掩护走到另一侧,但汤普森说之所以没这么跑,是因为他看见丹尼-格林在禁区,再加上阿德的协防没那么快,于是干脆跑回去投三分算了。虽然有防守压力,但还是投进了。 “如果我跟防守者之间有两三个人的距离,那选择就太多了。”他说,“如果协防我队大个的人还在禁区,那我拉出去很轻松。如果他紧跟着我,那我就走后门切入。” 汤普森管这种打法叫“top block”:防守者在他跟三分线之间,他面前的篮筐是空的。所以,切入是最好的选择。“这就是让对手选一个毒药,看他们去协防凯文呢还是斯蒂芬?反正都是死。”他说,“我们很少会让大个堵住中路。“ 如果禁区中路有大个了,他可以往后走。上图乔治以为汤普森会在掩护后持球突破,结果被骗了,汤普森绕回外线,得到了空位出手机会。他的整个身体在极短时间里暂停,用肩膀朝向势能骗了乔治。亚当斯一直等在禁区,他才不进去呢。 “我通过观察斯蒂芬,学到了很多急停的本事。”他说,“他各种摆脱对手的小动作其实根本不耗体力。”汤普森说他从小就仔细研究雷-阿伦、米勒和科比的比赛。还有勇士名宿克里斯-穆林,“我新秀赛季的时候跟克里斯-穆林一起训练过,他教了我很有用的技巧,帮我懂得如何把重心下沉,肩膀保持稳定。” 2011-12赛季开始前,穆林还是ESPN评论员,当时勇士主帅马克-杰克逊邀请他参加球队季前赛训练。在训练汤普森的环节,他强制要汤普森先双手贴地,保持重心下沉的状态,用双腿爆发出起跳出手的力量。穆林如今说:“克莱提到那次训练很有趣,因为我一共就陪他训练过那么一次。” 但他一直记得穆林的建议。现在穆林训练圣约翰大学篮球队,也加入了这样的环节。汤普森说着让他明白,在接球之前如何蓄力,这样在接球后就不用双手下沉做准备。“腿部力量强的话,当然不需要下沉再出手了。” 通过双腿蓄力,出手也会更自然。在他大部分出手的时候,双脚都是离开地面的。“克莱之所以出手轻松,就是因为腿部力量非常强。反正我是没见过这样的球员。”穆林说。 2015年,汤普森对国王单节砍下37分,穆林也在现场(只不过当时他的身份是国王顾问)。“我尽量保持低调,但还是觉得经历了一次出体经验(out-of-body experience:类似灵魂出窍)。”他说。那一晚,汤普森无处不在。最经典的一回合,就是这次挤过重重掩护,他仍然稳住平衡投进三分的一球。 查理-托雷斯在2011年后一直担任汤普森训练师,他说就上面这个远离篮筐的跑动战术,他们练过无数次。在比赛里,汤普森常这么跑,这出手难度也不小,接球时双脚的角度已经很不舒服,但他照样能找到出手平衡。“这是克莱教会我的。”托雷斯说,而他也把克莱的小技巧教给了其他客户,比如约什-理查德森、埃里克-戈登等。“我从他身上看到最难得的一点,就是不管以什么角度接球,他都能找到节奏。他出手之前不需要任何控球找平衡。” 他之所以能爆发,也要归功于之前休赛期的训练。2014年,他们在首轮输给快船,赛季结束后,他没怎么休息就去了美国男篮训练营。在这期间,他跟托雷斯一连训练了38个工作日,专练假动作、造犯规、防守小个球员。每天训练结束前,他们会来一次投篮挑战赛,汤普森必须在5个投篮点各投出5中3以上的命中率才能结束。 有一次到最后一个点,他一直投丢,就问托雷斯,在他之前训练过的球员里,谁玩这个挑战最溜。托雷斯说是史蒂夫-诺瓦克,一般他每个点都能有5中4的效率,于是汤普森说:“诺瓦克?操。”这番对话之后,他的命中率立刻达标了。 “克莱真的非常有斗志。不管是打乒乓球、高尔夫还是玩beer-pong(乒乓啤酒游戏),他都要争第一。我觉得这种斗志,就是区分好球员与伟大球员的特质吧。”托雷斯说。“哪怕在很累的时候,克莱也能开启斗战胜佛模式,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 不管跟谁聊汤普森,对方总会提到,他随时都能找到激励自己的东西,对他最严厉的人就是他自己。那年他成功入选美国队,拿下了世界杯金牌。而紧接着的2014-15赛季,他第一次进入全明星和最佳阵容,打出了单节37分的表现,为勇士拿下了久违的总冠军。 在四年三冠的路上,汤普森没有停止进化。勇士阵容有了不少变化——尤其是有了杜兰特之后,但要他适应都没问题。德马克说:“他的比赛进步了太多,已经成长为既具备切入威胁,同时干拔也更稳定的球员了。”汤普森接球即投非常致命,是他一贯的招牌,越练越精。 比赛中的汤普森是不会停下脚步的。在掩护后,汤普森其实没有完全摆脱防守者,但他却立刻用连贯的假动作骗起对手,然后从容出手得分。简单的一次运球后干拔,对他来说已经是小问题了。哪怕多运几次也没什么,除了运球干拔,他的传球也不容小觑。 托雷斯说:“传球技术对任何射手都很重要,因为他在场上会吸引防守注意。”在勇士尤其如此,汤普森跑那么多掩护,能创造出无数二打一的机会。因此,托雷斯也重点训练他的假动作和直塞传球技术,跟大个做好配合。 汤普森说:“把进攻简单化即可。对手朝我扑过来,我就把球给空位的队友,到弧顶重新找位置。以前我跟大卫-李每场都有几次这样的配合,我在掩护之后传给他轻松扣篮。”李、韦斯特、斯佩茨、帕楚里亚这些大个都不在了。顶替他们的,是更年轻的队友,琼斯、贝尔、鲁尼他们。对手总是重点看防汤普森,空位是非常容易制造的。 汤普森的传球越来越犀利,从高处跃过防守给大个,或是分给外线空位队友都没问题。他说:“现在我们默契很足。”如果说勇士是个乐团,那汤普森必须是个即兴独奏者,但他也能融进乐队。他太会利用掩护给自己找空间,但同时也会注意队友。这也是勇士进攻强大的原因:他很多三分球的来由,其实是他给其他队友的掩护。勇士进攻选择太多了,任何人都要懂得传给空位队友。 比如上图里,库里持球突破篮下其实没问题,但他见大个来协防,干脆把球给了外线空位的杜兰特。杜兰特见对手补位就准备传球,与此同时,汤普森给了库里一个掩护,杜兰特立刻把球再还给空位的库里。“只要始终保持球和人的移动,就能发生很好的事情。”库里在2018年总决赛期间这样说,“当我们的体系运转起来,不管是突破禁区,还是分球给外线,寻找空位队友,或是我重新移动到底角,还是克莱接球切入都没问题。” 本赛季,汤普森将年满29岁。到了休赛期,他将要人生第一次试水自由市场。他或许会转会,但不管去哪里,他的技术能力都将受到重视。如今每支球队都把投篮当作重中之重,斯蒂芬-A-史密斯才在推特上说:“悄悄告诉你们,勒布朗渴求汤普森来湖人已经很久了。” 但现在,大部分人还是预测汤普森会跟勇士续约,很多高层也说,如果汤普森离开,他们会非常震惊。 而另一位2019自由球员杜兰特就完全不同了。舆论都认为他很可能离开勇士,去纽约、洛杉矶这样的大都市打球。距离自由市场还有大半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对于汤普森来说,他的工作是不变的。“靠偶尔的训练时没办法做好稳定射手的。”穆林说,“每个伟大射手都有极为固定的训练流程。他这么出色的球员,是不可能不付出努力,并极度自律的。但他的个性却特别棒,无忧无虑的。这两种特质结合起来也让他变得更加迷人。” 汤普森就是勇士精神的诠释。赛季还很长,在三连冠的路上,52分也只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