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01-20编辑:历史狂流
在内蒙古赤峰通辽行走,你会遇到一条河——老哈河。和西拉木伦河一样,老哈河也是一条历史长河,经过了秦汉魏晋,唐宋元明,一路奔腾,流到今天。那位契丹先祖奇首可汗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与从潢水架青牛车而来的天女相会的土河,就是老哈河。潢水和老哈河亦如一对恋人,从各自的家园出发,一路蜿蜒逶迤,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对方,相拥在一起。传说很美,充满了诗情画意,甚至让我生发猜想,也许正是这两条河诱发了传说创作者的灵感。
对于契丹,历史的记载并不光鲜。辽史记载,契丹与奚“言语相同,实一国也”。《魏书·库莫奚传》称,“其民不洁净,而善射猎,好为寇钞”,即好抢劫。拓跋珪北讨库莫奚,《魏书》给出的理由是,帝(拓跋珪)说了,“此群狄诸种不识德义,互相侵盗,有犯王略,故往征之”。更有史籍斥之“奴隶苗裔”“凶羯遗丑”“东胡余孽”。拓跋鲜卑人的史书里竟然瞧不上同是东胡一脉的宇文余绪,这也让人感叹文化洗礼之强悍。
《契丹国志·契丹国初兴本末》载,契丹“地有二水,曰北乜里没里,复名陶猥思没里者,是其一也,其源出自中京西马盂山,东北流,华言所谓土河是也”。为什么叫土河?金毓黻在《东北通史》里讲:“北乜里没里,求之通古斯语,尘土之音,近于北乜。则北乜里没里之义,乃土河一名之所由出。”此说确否,不敢妄断。但从上述记载看出,契丹的中京距马盂山不远。后来考证发现,中京就建在马盂山之东六十余里的老哈河之畔。
《辽史·地理志》载:“咸通以后,契丹始大,奚族不敢复抗,太祖建国,举族臣属。圣宗尝过七金山土河之滨,南望云气,有郛郭楼阙之状,因议建都。择良工于燕、蓟,董役二岁,郛郭、宫掖、楼阁、府库、市肆、廊庑,拟神都之制。”中京城于1004年亦即宋辽签订澶渊之盟那年开始酝酿,1007年开始动工,1008年5月即初步竣工,中京代替上京,成了辽的新统治中心。
中京建设是在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我在想,有了宋朝每年给的10万两白银,至少有了额外的收入支撑建设,而且辽朝当时的扩张方向主要是向南,考虑对南方经略的方便,辽都从上京南迁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当然,南望云气中“郛郭楼阙”的海市蜃楼景象,据说在当地现在也能见到,这也说明辽史记载亦非完全子虚乌有。
中京城的形制完全仿造宋都开封的格局。外城东西长约4200米,南北宽约3500米,面积超过了上京的皇城、汉城之和,也是后来的元上都所不能及。城池依山面水,城内楼阁重重,城郊寺庙层层,光大小寺庙就有35座。由于规模宏大,耗费了数量惊人的建筑材料。据考证,在中京城南五公里处,仅辽代砖瓦窑遗址就发现近百处。有时我想,这潢河、土河得名显然是河水含泥沙量大的缘故,只不知它与辽代的城池建设是不是也有某种关系。
宋辽虽有对峙,但交往其实相当频繁。特别是澶渊之盟签订后,宋、辽之间百余年间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事,礼尚往来,通使殷勤,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辽朝边地发生饥荒,宋朝也会派人在边境赈济。宋真宗驾崩消息传来,辽圣宗“集蕃汉大臣举哀,后妃以下皆为沾涕”。
苏辙使辽做过一首《出山》诗,记述中京一带景象:“燕强不过古北阙,连山渐少多平田。奚人自作草屋住,契丹骈车依水泉。橐驼羊马散川谷,草枯水尽时一迁。汉人何年被流徙,衣服渐变存语言。”记事诗,谈不上什么情感技巧,但从中可看出,民族融合之密切:语言还在,衣服已经契丹化,这在反映当时情况的一些文人笔记中也可看到。从契丹上京之分皇城、汉城,从中京建设的“实以汉户”,亦可见出。
辽的政制也有它的独特之处,早期古八部时是由军事需要时而结成不稳定和不持久的亲属部落联盟,到了大贺氏时已经形成统一的军事联盟。遥辇氏时,确立了宗法游牧封建制,是一种家族贵族的分封制,表现在政治上是由可汗与国相、夷离堇(相当于汉官刺史)构成最高政治、军事与法律的权力者,以下是各部的部长,在部之下为各家族,自上而下体现为贵族家族为长的政治体制,变部落联盟体制为国家的体制。
世里氏代替遥辇氏后确立了以农业为主的封建制,这种政治主要是适用农业与契丹游牧并存的经济体制。太祖耶律阿保机时以契丹官制为主,但已采用汉制,任命汉官,中央置三省,地方设州县,又有汉儿司,是统管汉官系统的。太宗耶律德光全面确立了南北面官制。北面官制也称国制,是改造契丹本族的政治制度;南面官制也称汉制,主管汉人事务。立朝时,皇帝和南面汉官用汉服,太后与北面契丹臣僚则用契丹服饰,“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有专家称,这是我国最早的一国两制。太祖还让人用汉隶制造了本族文字,确立儒教为国教。
说辽圣宗就不可不说其母萧太后。这位承天太后既懂治道,又知军政,每回打仗,又能自己披甲督战,所以官吏将士都肯听她的号令。她在汉地也有大名。其实,在契丹历史上,厉害的女性不止她一人。阿保机的妻子述律氏也是这样一位巾帼英才,古八部的统一就是她献计把其他七部大人召集来搞了场鸿门宴,将他们一举击杀。她还建议阿保机留下了不肯下跪的使者韩延徽,正是此人帮助阿保机带领契丹走上了正规国家的道路。
老哈河也曾有过许多名字,秦汉魏晋时期称乌侯秦水,隋称托纥臣水,明清称老哈河,蒙古语称老哈穆楞,当地人称老河。《承德府志》载:“老哈河,亦名土河,又作涂河,即古讫咒臣水,亦名土护真水,蒙古族名老哈穆楞。”也有人认为,老哈河中的老哈两字为契丹语,本意为铁,即辽的音转,老哈是辽的正确发音。那样的话,老哈河其实就是辽河。
老哈河在流经敖汉与翁牛特旗接壤处形成了奇特的响水瀑布,1698年(康熙三十年)和1743年(乾隆八年),康熙、乾隆前后来到这里,乾隆还曾作诗三十行,刻于北岸的山崖上。而今,老哈河更因一首歌曲广为知晓: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今天出嫁到远方……曲调悠扬,情意绵长,深深的眷恋之中透着淡淡的幽怨,听得人荡气回肠、潸然泪下。
据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当地报载,诺恩吉雅原系赤峰境内老哈河一带敖汉旗人氏。诺恩吉雅的父亲德木楚克道尔吉是清代奈曼王府第十一任王爷德木楚克扎布的亲弟弟,任奈曼边区及博尔梯庙总督,拥有当时奈曼境内东北部老哈河一带的牧场和大片肥沃的土地。当时,各旗官员频繁聚会。一次聚会期间,诺恩吉雅的父亲看中了锡林郭勒盟乌珠穆沁旗王爷布仁巴特尔的长子包德毕力格,便决定把诺恩吉雅许配给他。
远嫁到锡林郭勒草原的诺恩吉雅遏制不住思乡的情感,曾无数次地爬上附近高耸的山峰,遥望着东方,呼唤亲人,呼唤故乡……《诺恩吉雅》就是民间根据这一故事创作出来的歌曲。歌曲版本很多,最初流传于奈曼旗老哈河一带,后来在内蒙古东部草原广为传唱,成为远嫁他乡蒙古族姑娘思亲的精品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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