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02-01编辑:历史狂流
宿白先生被公认为中国佛教考古的开创者。
从云冈出发,先生佛教考古调查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东至辽宁义县万佛堂,西至敦煌莫高窟、克孜尔石窟,南至大理石钟山石窟,对国内主要石窟都作过测绘或部分测绘、记录和研究,研究领域遍及石窟寺、佛教寺院和佛塔,写下了《敦煌七讲》、《中国石窟寺研究》、《藏传佛教寺院考古》等煌煌巨著。
考古之路常常充满艰辛。位于新疆克孜尔石窟是龟兹古国现存规模最大、时代最早的石窟寺,开凿在克孜尔镇东南明屋塔格山的悬崖上,宿白先生曾多次前往考察。
1979年的一次田野调查中,先生还遭遇了一次危险。
当时先生从两座石窟之间的长方形小窟之间攀岩而过,因为年事已高,脚踩不稳,险些跌落悬崖下的沟底。
先生回忆:“因为上了年纪,我没能快速跨出右脚,借势进窟,结果用左脚试着找落脚点找了好多次,幸好最后还是平安跨过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当地文管所曾经有一位年轻同志,就在跨越这个地方的时候一脚踩空,不幸坠崖身亡。”
田野考古中的种种难以预料的困难和危险,从未阻断先生的脚步,耄耋之年还曾带领学生到南京栖霞山石窟和洛阳龙门石窟实习。
在宿白先生的佛教考古研究中,藏传佛教寺院研究格外引人注目。
雄踞高原的西藏地区,无论自然景观还是文化面貌,在中国的土地上都独树一帜、别具风情,神秘而迷人,始终吸引着世界的目光。
近代意义上的西藏考古工作是从欧洲人开始的,意大利人朱塞佩•杜奇(Giusepp Tucci)自1929至1948年曾八次入藏调查寻访,搜罗了大量文物,也出版了相应的研究著作。尽管这些工作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但在专业性、系统性和深度上都有相当的欠缺。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国家的统一,对不同地区和不同民族文明进程、历史记忆与文化遗产的关注,促使人们把目光再次投向西藏。
对西藏自治区境内的文物古迹进行综合性的调查,早在西藏和平解放之初便已经列入党和国家的宏观文化规划之中。
1959年,中央文化部组织了专门的西藏文物调查工作组,入藏开展工作,宿白先生即是其中的主要成员。6月-11月间,文物调查组乘汽车从藏北进藏,途经藏北、拉萨、山南、日喀则等西藏大部分地区,行程数万里,时间近半年。
宿白先生回忆,“我身体健康,没什么高原反应,吃住和行动都能适应。解放军把寺庙的钥匙给我们,用专车拉着我们到处跑,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所以工作效率很高。”
当时调查组成员每人一部照相机,宿白先生拿的是一台“莱卡”机。调查期间大家拍了大量照片。除了照相,每个人都做了大量笔记。宿白先生还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了调查全过程。
当时,几乎每调查一座寺院,先生都会绘制平面图和立面草图,保留了大量珍贵的图像资料。关于这些草图,在考古界还有一段传闻:宿白先生当年在西藏调查了大量的寺庙和建筑,条件有限,无法用尺子一一测量。虽是步量目测,却“八九不离十”。
据说后来有人用尺测量,发现确实相当精确。先生治学的严谨与田野调查的功力可见一斑。
时隔近三十年,宿白先生受西藏文管会的邀请,第二次入藏,十余天的短期考察使他痛心地发现,当年考察过的很多寺院已在十年浩劫中被毁。
先生决心将两次入藏搜集的资料重新进行整理,对藏传佛教寺院进行考古学的研究。
此时的宿白先生已年近七旬,为了更好地掌握和参考藏地文史资料,他在古稀之年开始了这门新领域的学习和研究,参考了大量汉文、藏文和外文资料。
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在接受宿白先生赠书时发现,先生藏书中西藏历史文物的一类,大约有260余册,几乎涵盖了2000年之前所有的汉文西藏政教历史著作,都是为撰写《藏传佛教寺院考古》所辑聚的。
先生自陈:“写(《藏传佛教寺院考古》)的时间,实际也是我读书学习的时间,边读边写。”先生对待学术的严肃、性格的谦逊,在研究中表现出的惊人毅力,令人肃然起敬。
藏传佛教寺院研究所涉及的考古工作在当时几乎是一片空白。宿白先生认识到,自西元7世纪中叶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西藏长期处于政教合一的社会状态,其间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历史,都在佛寺遗迹中有所反映。
因此,对西藏佛教寺院的研究,其意义也就绝不限于寺庙建筑领域本身,也涉及到西藏历史的诸多方面。先生的研究,也就格外注意通过对于藏传佛寺的研究,传递更深的历史讯息。
例如先生在对拉萨大招寺第二阶段建筑遗存进行剖析时,发现了11世纪中国内地斗拱的典型样式,从而推断当时的雪域高原就可能已经有内地工匠活动,这些内容在目前发现的任何文字资料中都没有记载。
经过先生近八年的不懈努力,1996年《藏传佛教寺院考古》一书完成付梓。这部著作近30万字,400页,配有数百幅照片和线图。
先生用考古学方法把藏传佛教54处寺院、89座建筑进行了分期研究,并按时间顺序画了一张十分详细的藏传佛教寺院分期图,创造性地提出了西藏寺院五期六段的分期方法,并阐明了各时期演变的社会意义。
书中的大量草图和照片成为重建修复西藏著名佛迹的珍贵资料。此外,书中还记录了甘肃、青海、内蒙古明末以前和元大都、杭州两地的藏传佛教遗迹的少量资料,对于全面了解当时藏传佛教的分布有着重要意义。
这部著作被誉为西藏历史考古学的奠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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