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12-26编辑:琳迦
金华县城里,有一家药店,名叫保全堂。药店的门面很大,生意也火爆,不但替人看病抓药,还卖一种叫“养元丹”的药丸。那药丸是保全堂依秘方自制的,能祛除当地流行的一种疾病,因此非常畅销,每年它的利润都要占到药店总利润的六七成。
药店的老板名叫钱大器,医术一般,却很有生意头脑,请了两位先生,一位叫苏天吉,一位叫朱元良,都是拿脉抓药的行家里手。尤其是那位苏先生,最是制得一手好药丸,养元丹从购药、晒洗到熬汁、搓丸都是他一手操劳的。他制的药丸,色泽明亮,疗效也好,别人都比不上。钱老板对苏天吉非常器重,每年给他的红包也要比朱元良的多出好几十两银子。
那秘方共由七七四十九味中药组成,苏先生知道四十八种,唯有一种掌握在钱老板手中。只有当四十八种药物都配齐了的时候,钱老板才支开身边的人,自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倒一些神密的药粉到那药锅里,用棍子搅拌几下,然后再把红纸烧掉。那一味药是最关键的,没有它养元丹便制不成,钱老板看得象命根子一样金贵,除了他自已以外,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天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钱老板估计再没什么生意,便让大家早些回去。苏先生刚出门不远,一个小伙计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去。苏先生回到药店,发现大家都坐在那里,一个个虎着脸,也不说话。原来刚才钱老板清理参茸柜时,发现柜门被撬,少了一支野山参。
那野山参可是正宗的长白山货,至少也要值三百两银子。看着大家都不吭气,帐房先生说:“为了证明自已的清白,我愿意搜身。”既然有人开了口,其余的人也不便反对,一个个都到后柜去接受搜身。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个结果来。最后,只剩下苏先生和朱先生了,钱老板说:“我看看二位先生就免了吧。”朱先生说:“不,我愿意搜。”说着瞟了一眼苏先生。苏先生说:“大家都搜,我也没有理由例外!”便随朱先生一起到了后柜。
奇怪的是,朱先生和苏先生身上也没有那支野山参。这下钱老板慌了,嘴里咕噜道:“真是奇怪,难道那山参自个飞走了不成?”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懊丧的样子。大家呆立着,僵了好半天。钱老板回过神来,摆摆手说:“唉,你们走吧,打好雨伞,小心淋着!”大家抓起雨伞,正要出门,朱先生突然说:“慢,各位留步,我看你们的雨伞还没搜呢!”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是呀,伞柄里也可以藏东西的。于是又挨个地搜起雨伞来。
当搜到苏先生的时候,一个小伙计拿着铁钩子,往伞柄里七钩八钩,钩出了一个小白布包,展开一看,正是那只野山参!苏先生一看,立马就蒙了,拉着钱老板的手一个劲地解释道:“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真的不会呀……绝对是有人在捣鬼!”
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地走了。钱老板说:“我也不相信这事是你干的,估计是有人想利用你的雨伞把这山参带出去,你放心吧,我会慢慢查清楚的。”
第二天,苏先生一脸的不高兴。虽然帐房先生和小伙计们当面还象先前一样客气,但他隐隐感觉到他们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瞅着自已。朱先生更是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时地干咳两下,冷笑几声。苏先生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他找到钱老板,说想辞了这药店的差事。
钱老板极力挽留,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可不能走,走了我再到哪里去找你这么好的先生?我正在暗中观察,很快就会揪住那贼人的!改天咱俩到双凤楼去喝两杯,消消气……”钱老板劝了半天,苏先生虽然打消了辞职的念头,但心里还是有个大疙瘩,神情恍惚,几次都差点抓错了药。
第三天早上,大家都早早地来了,苏先生却迟迟不肯露面。钱老板自味回园吃完早点回来,问帐房先生苏先生怎么没来?帐房先生说我派人到他租住的房子去看了,门是锁着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钱老板说:“不见了?那就去苏家庄问问苏夫人他回家没有,说什么也要把他请回来!”帐房先生就让一个小伙计赶紧到十几里外的苏家庄去请人。到了苏家庄,苏夫人说没见到苏先生回家,小伙计只好悻悻而归。
怎么也没想到,苏先生竟然跳水自尽了。下午的时候,有人在城外一个水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大家都很吃惊,纷纷议论说这下好了,一支人参害了一条性命,苏先生肯定是被冤枉的,他是以死来证明自已的清白,谁陷害了他,要遭报应的……苏夫人赶来了,看到丈夫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她深知丈夫的为人,本就不相信他会干出那种事,听众人七嘴八舌一说,更加坚定了信心,便一张状纸递到了县衙里。她要让知县大人查出那栽赃者,为丈夫讨一个清白,让他死也瞑目。
知县罗大人看了状子,便让几个公差去打探苏先生的人品,公差回来禀报说:“我等去附近的街坊和苏家庄打探了一番,众人都说苏先生绝对是个可靠的正派人。”罗大人想,苏先生是被冤枉无疑了,要不他也不会自尽的,便传钱大器、朱元良、帐房先生及一帮小伙计前来审讯。钱大器说:“肯定不是我干的,苏先生是我的台柱子,我怎么舍得失去他呢?”帐房先生和那些小伙计也口口声声地说不是他们干的。
唯有朱元良的嫌疑最大。据帐房先生交待,他平日里总觉得自已的医术并不比苏先生差,拿的钱却比苏先生少,很不服气,时不时爱背后发几句牢骚,骂两句难听的话。可朱元良也拒不承认那事是自已干的。他说:“我心里是有些嫉妒苏先生,可我发誓没陷害过他!”罗大人瞧朱先生长得獐头鼠目,不象个好人,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休想瞒过本官!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那人参藏在伞柄里的?”
朱元良说:“罗大人,小人也是一时信口张来,歪打正着的……”罗大人嘿嘿冷笑:“好一个歪打正着,那我再问你,为何别人都不知道,偏偏就你一个人知道?”“这……这……”朱元良一时语塞。
罗大人见朱元良还不肯就范,便令左右大刑伺候,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喊叫声不绝于耳……最后朱元良实在抵熬不过,便承认是自已陷害了苏先生,并写了供词,画了押。罗大人让人把朱元良收进牢房,择日再进行发落。
不久,罗县令的同年蓬莱县令狄仁杰恰好有事路过金华县。那狄仁杰素善断案,听罗县令谈及此事,觉得案子结得有点仓促,便说:“罗年兄可否带我到那水塘去看一看?”
狄大人来到那水塘边,见塘水肮脏不堪,而不远处又有一条清澈的河流,沉思良久,说道:“据年兄所说,那苏天吉平日里最是讲究不过的,为何不跳进那干净的河水里,却选择了这臭水坑?十分蹊跷,其中可能有诈。”罗县令一听,觉得狄仁杰的话很有道理,就叫来仵作验看苏天吉的尸体。
仵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疑点来。狄仁杰问:“那死者的发丛里可曾仔细看过?”仵作小心翼翼地翻开死者的头发,发现头顶上粘了黄豆大的一小块膏药。揭开膏药,竟然扯出一根半尺长的银针来!原来苏先生不是自尽,而是被人谋杀的,这下事情闹大了。
狄仁杰说:“看这作案的手段,估计是那药店的人所为,各位暂且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便提来那朱元良细细审问。
朱元良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案发后药店里每个人的一言一行,狄仁杰令人一一记都在纸上,又暗中拿来药店的一个伙计,那伙计说的和朱元良说的都一般无二。最后,狄仁杰说:“据他们交待,我已大概推断出那作案的人是谁了,只是还得想个计策拿住他才成。”
于是,狄仁杰就用一种药水在白纸上写了“利器穿顶,不得超生,解铃不及,大祸上身”四句字。那药水在正常情况下是看不见的,只有受了热之后才会显现出来。狄仁杰扮作一个“小口金”相士,假装躲雨径直来到保全堂。钱大器和帐房先生正在下棋,狄仁杰看了一眼说:“黑棋输矣。”果然不一会儿黑棋就输了。
帐房先生抬头一看,见是个提着鸟笼,一脸仙风道骨的相士,便问:“你果真能断人祸福?替我算上一命如何?”狄杰仁说:“今天借贵地避雨,也算有缘,我就免费替你算上一命吧!”帐房先生报出生辰八字,狄仁杰放出鸟儿,从牌堆里衔出他的生肖,打开条赋一看,却是一张白纸。
狄仁杰说:“你夜晚把白纸合在掌心,默念一百遍‘心诚则灵’,白纸上便会显字,那就是你的命。”钱大器和那些小伙计们看在眼里,每个人也都跟着算了一命。
苏天吉的棺材停在灵山庙里,狄仁杰令人偷偷地在那里埋伏起来。半夜的时候,果然来了一个黑影,他撬开棺材,取出苏天吉头顶上的那根银针,刚要转身离去,就被一群公差按住了。公差揭开他的面纱一看,竟是钱大器!钱大器被带至公堂,见到狄仁杰,知道事已败露,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便老老实实地作了交待。
原来,养元丹的第四十九味药是砒霜。那药虽然可以治病,但对人的肝脏损害很大,钱大器从不敢让别人知晓。一天,他没等那包砒霜的红纸烧完,就匆匆跑出去办事了。等办完事回来,发现苏天吉正在炉边看那烧残的半张红纸,心中一惊,心想这下完了!事后钱大器又多次试探过苏天吉,虽没有发现他已得知秘密的迹象,仍放心不下,遂起了歹意。
于是钱大器就设下一条毒计:先是把人参塞进苏天吉的伞柄里,故意提醒朱元良捉赃,又在夜晚想办法迷昏了他,把他扔进水塘里。这样,别人都以为苏先生是不堪受辱跳水自尽的……在他的头顶插上一根银针,是怕他被凉水给激醒了,不想钱大器聪明过了头,最后反被那根小小的银针给出卖了。
整个案子终于真相大白。罗县令问狄仁杰是如何怀疑上钱大器的,狄仁杰捋了捋黑胡子,说道:“其一,他让人去请苏天吉时,不直接说‘看苏先生回家没有’,而是说‘问问苏夫人他回家没有’,为什么要问苏夫人呢?其二,据朱元良和小伙计交待,那天早晨,他没有打开制药房的门,而是径直去了味回园。平日里,他总是要先打开那门的,好让苏先生来后进去制药。
这两点虽然都是他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但足以说明,他心中早已清楚,那苏天吉不可能回家,也不可能来药店了……至于那张条赋,哈哈,世上的鬼,都是由人心生的,如果钱大器心中没鬼,一张小小的字条,如何能吓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