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彭老总当警卫的三年

在指挥瓦子街战役中，彭总还是那样，不顾危险，想到哪儿去，一出门就走。有一次，他身边就我一个警卫员，可是他没给我打招呼，径自一个人走了。部队埋伏在山沟里，天下着大雪，他是想到前沿去看一看。我发现后，马上追了上去。到了那里，彭总走来走去，看了地形和部队的部署，叫我去给一纵队传达命令，说：“让他们冲过去！”我很为难，不敢走，心想“我不能去啊，走了首长危险啊”！再说，一纵队在哪，我也不知道，当时部队满山遍野的，天又黑。

在部署和指挥瓦子街战役前后那半个月里，彭总心里很沉重，整天拧着两道浓眉，晚上也没睡过多少觉，不是和各纵队首长商量战事，就是到各阵地去检查兵员部署，要么就是躺在炕上眼睛直瞪瞪地看关天花板想事儿。他知道这个战役是多么重要，毛主席、朱总司令在等着听他的好消息哩！他其实心里压力是很大的。战斗打得十分艰苦，还必须在最短时间里结束战斗。因为，当时通讯条件很差，敌军的情况不是很清楚，生怕一拖，敌军再增援兵力，就会前功尽弃。除了大的部署请各纵队、各旅的首长都来开会外，一般临时性部署，开会很随便，随时开，叫谁谁来，说完马上就走。彭总开会讲话非常简单、沉着，有一种深思熟虑、稳操胜券的感觉，显示了他智勇双全的将帅之才。我记得，2纵队的王震来的次数多一些，他与彭总私交好，来了敢跟彭总开玩笑，还敢翻彭总的桌子，彭总不会跟他急，还喊他“王胡子”。彭总对我说过，“王胡子”很勇敢，不报告就打仗，仗仗胜，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瓦子街战役大捷，是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的著名战役，以围点打援彪炳史册，在中国军事史上树立了一座丰碑。这个战役后，西北野战军挺进关中，解放了彬县等城镇，接着我们又经历了宝鸡战役、扶眉战役和荔北战役等，一路打胜仗西进攻到兰州，去围剿马步芳部队。

歼灭马家军的兰州鏖战

兰州，北临黄河，东、西、南三面环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抗战时期就构筑了国防工事的兰州城，解放战争中由盘踞西北的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马步芳的精锐部队驻守，被国民党守军自诩为“不可攻破的铁城”。

1949年8月，国民党政府“西北联防会议”拟制“兰州决战”计划，企图以马步芳4个军及新成立的骑兵军共9万余人，依托兰州坚固城防和黄河天险，吸引、消耗第一野战军主力，以集结在中卫、中宁地区的马鸿逵部主力伺机转向兰州，以胡宗南部主力由秦岭出陇南，三路夹击，挫败第一野战军于兰州外围。

攻打兰州时，我是警卫排长、彭总的贴身警卫。当时彭总在战前动员中说：“马步芳真是夜郎自大！他想在兰州消灭我们，好吧，咱们走着瞧，看谁把谁消灭在兰州！”彭总还说：“马步芳这次给我们办了一件大好事。要是他当初丢下兰州继续撤退，想消灭他还真得费点劲呢！他想用一计把我们消灭在兰州，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却将计就计要来个釜底抽薪！”彭总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确定了“攻取南山为战略之重点、迂回右翼夺取黄河铁桥为全歼守敌之关键”的战略决策，决定以3个兵团的兵力攻打兰州。

8月19日，一野先遣部队在兰州城郊会师作攻城准备。20日下午，彭总与指挥部人员来到一野2兵团6军军部驻地九条路口的郜家泉。21日拂晓，许光达率领的2兵团、杨得志率领的华北野战军第19兵团，从东、南、西三面同时对兰州外围的据点发起猛烈炮击，进行试攻。但敌人凭借有利地形发起反攻，使我军伤亡2500多人，彭总果断下令停止攻击。总结教训后，25日拂晓，我军动用5个军的兵力，发起第二次攻击，数百门火炮猛烈地向敌阵地开火。当时，战斗异常惨烈，彭总亲临前沿阵地指挥部队进攻敌防守主阵地沈家岭。沈家岭是兰州南大门，号称“兰州锁钥”，拿下沈家岭，不仅可打通入城通道，还能直捣西关什字，控制马家军西逃的唯一退路——黄河铁桥。彭总当时果断下令：“沈家岭必须最快先拿下！这个任务就交给在扶眉战役中荣立战功的一野2兵团第4军11师31团！”25日下午6时多，31团不负众望拿下了沈家岭，但伤亡十分惨重，全团只剩下300多人，团长王学礼身先士卒，在前沿阵地与敌人拼杀时壮烈牺牲。

26日凌晨，因主阵地失守，狗娃山等处的敌军全部溃退。就在敌军准备通过黄河铁桥向西宁方向撤退时，我军直插西关，发起猛攻，很快占领了桥头阵地，控制了黄河铁桥，切断了逃敌退路，兰州马家军成了瓮中之鳖。激战至当日12时，我军歼灭守敌共4万多人。当晚，彭总与副司令员张宗逊等进入兰州，兰州宣告解放。兰州战役，是我第一野战军在1949年进行的一次规模最大的城市攻坚战，也是解放大西北中最关键、最激烈的一次决战。我军以伤亡8700余人的代价，消灭了马步芳集团的主力，打通了进军青海、宁夏和河西走廊的门户，为新疆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解放铺平了道路。马步芳知大势已去，于27日从西宁乘飞机逃往重庆。

在攻守铁桥的激烈战斗中，因一辆弹药车爆炸造成黄河铁桥严重毁坏，五孔中南端两孔桥面被烧毁，只剩钢梁，一根斜拉钢索被火炮打断，过桥追击逃敌成了问题。

为了尽快指挥修好铁桥，彭总把住地从三爱堂（马步芳长官公署）搬到距铁桥很近的澄清阁。当晚深夜，彭总视察被炮火毁坏的铁桥后下令：“得尽快想办法修好，让部队过去追马匪。”他让地下甘肃省委书记罗扬实连夜找来了任震英，就是那个设计建造了兴隆山别墅和兰州第一座楼房西北大厦的地下党员、中年建筑工程师。彭总一直等在客厅里，见任震英进来，就问：“你就是那个工程师吗?”任震英点了点头。彭总重重地握了一下任震英的手，问：“工程师同志，你造过桥吗?”任说：“我是学建筑和城市规划的，没修过这样的大铁桥，但我修建过公路桥。”彭总一听很高兴：“要得！修过公路桥就会修别的桥！草鞋没样，现打现想，这桥就由你来干!”然后用厚大的手掌拍了任震英肩膀一下，表示对他有信心。

天还不亮，任震英当即开始东奔西走，找到了一些建筑界的工程师朋友，又立即分头去找各工种的工匠，待天刚透亮，200多工匠和技术人员就已集结到了桥头。彭总还从2兵团调来500多名士兵帮助修桥。修桥期间，彭总白天晚上多次亲自到修桥现场察看，告诉任震英一定要以最快速度把桥修好，人不够，要多少给多少。第五天，桥板终于连接起来了，步兵开始过桥。第七天，桥的加固全完成了，炮车、弹药车也可以隆隆驶过了。彭总高兴地站在桥上，紧紧握住任震英的手说：“你们把桥提前修好了，要得，要得，立了一大功了!”随后，彭总还亲自主持开了庆功会，专门表彰任震英和所有修桥有功的当地工匠们。

彭总在兰期间，曾多次邀任震英一起吃饭，边吃边谈工作。彭总平时每餐一荤一素只两个菜，任震英去，他总会破例让炊事员再加一个菜。彭总对任震英说：“现在兰州回到了人民手中，你作为共产党员工程师，要把这座城市建设好。”听到兰州一张地形图都没有，彭总立即下令从南京调来一个测量队，很快绘制完成了兰州的大比例尺地图，后来又编制了兰州城市建设总体规划，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城市规划。后来成为全国城市规划设计大师、兰州市副市长的任震英说：“兰州的城市规划和建设蓝图拿出得最早，功在彭总。”

兰州解放时还有一件事，我记忆深刻。30日，组织部队隆重入城，兰州十多万民众倾城出动，夹道欢迎子弟兵。这时，天上突然出现两架国民党飞机进行骚扰袭击，彭总当即下令：“给我打下来！”我炮兵马上开炮打中1架，另1架吓得立即逃走了，全城民众都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