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08-23编辑:梓岚
绍兴十年(1040年),北宋青涧城下。
鄜州判官种世衡的营帐之中传来一声声惨叫。原来种世衡手下有一员番将,因为犯错,正在被施以杖刑。
“将军,”一名将领看不下去了,替番将求情道,“他虽然是从外族投降过来的,但是一直对您忠心耿耿,这次只不过犯了一点小错,他也挨了打,吃了教训,请您饶了他吧!”
“是啊,将军。”又一名将领附和道。
“不行。”一向爱兵如子的种世衡满脸怒气道,“我平时就是对他太客气了,他才会总是犯错。今天就要让他长点记性。给我狠狠地打!”这名番将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方才罢休。
番将回到自己的住处,越想越寒心,没过几天就投奔了西夏国主李元昊。李元昊见他对种世衡恨之入骨,又验了他背上骇人的伤痕,于是将他收为心腹,让他参与军事机密。谁知一年之后,这名番将竟然悄悄回到了青涧城,将西夏的军事机密悉数报告给种世衡。人们这才明白,之前种世衡对番将的责罚原来是一场“苦肉计”。
李元昊吃了亏,岂肯善罢甘休,于是也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元昊手下有两名得力助手,是一对兄弟,哥哥叫野利刚浪,弟弟叫野利遇乞。北宋鄜延经略使庞籍想收买二人,以离间李元昊与二人的关系。野利刚浪决定将计就计,派手下浪埋等三人向种世衡投降,并且说自己也有归顺宋之意。种世衡早就识破了三人的用意,却佯作不知,留下三人负责监督商税,并且装出一副特别信任他们的样子。
种世衡领兵打仗时有一名向导,是个僧人,叫王光信。种世衡交给王光信一封密函,让他带给野利刚浪。密函上说,浪埋等人已经到了北宋,把野利刚浪的意思带到了。朝廷知道野利刚浪有归顺之心,任命野利刚浪为夏州节度使,月薪万缗(mín)。现在皇上的旨意已经到了,希望野利刚浪抓紧时间前来报道。野利刚浪见了密函,吓出一身冷汗,抓了王光信来见李元昊。
李元昊看了密函,不由得怀疑起野利刚浪来,于是先把野利刚浪软禁了起来,又将王光信关进大牢。李元昊派大臣李文贵以野利刚浪的口吻给种世衡回了一封信,说密函上说的意思他不太明白,如若北宋真有诚意的话,就和他面谈。种世衡将回信交给了庞籍,庞籍于是见了李文贵,对他说北宋朝廷以宽大为怀,让他放心。李元昊听说之后,杀了野利兄弟,遣使者向北宋请降称臣,又把王光信放了回来。
上将伐谋,种世衡就是这样一个善用计谋的人。在当时,北宋西北边境的各少数民族当中,以慕恩部落实力最强。有一天晚上,种世衡请慕恩喝酒,叫来一名侍姬佐酒。种世衡故意起身到了里间,透过墙壁的缝隙暗中观察,果然不出所料,慕恩开始调戏那名侍姬。种世衡立即返回外间,抓了个正着。
慕恩羞愧难当,连忙请罪。种世衡笑着说:“你想要她?我就把她送给你了。”从此之后,慕恩对种世衡死心塌地,为他效力。其余部落但凡有二心的,种世衡便派慕恩去征讨,攻无不克。此后一百多个部落相继归顺了种世衡,不敢再有反叛之心。
种世衡虽然惯用计谋,但也能对人坦诚相待。他在做环州知州的时候,有一次去慰问境内的羌族同胞。其中有个家族首领奴讹,为人倔强自负,从来不出门拜见郡守。这次听说是种世衡来,奴讹居然在郊外列队迎接,以示对种世衡的尊敬。种世衡与他相谈甚欢,约定第二天到奴讹的部落去犒劳部众。
当天夜里,忽然下了一场大雪,积雪足足有三尺深。种世衡的部下劝他说:“雪大路险,大人就不要赴约了吧。”种世衡说:“我们真想与羌族结交,就要以诚信待之,不可失约。”于是冒着大雪前往奴讹的营帐。
奴讹见天降大雪,料想种世衡必不会来赴约,正在帐中睡觉。忽然听说种世衡来了,奴讹大惊,忙从床上翻身坐起,此时种世衡已来到他的大帐门外。奴讹将种世衡请进帐中,感慨地说:“之前从未有汉人官吏到我的部落里来。如今大人冒雪前来,是真的相信我!我与我的部众愿意誓死追随大人!”
种世衡后来做到东染院使、环庆路兵马钤辖。范仲淹令他与蒋偕筑细腰城。种世衡不顾自己有病在身,与将士们昼夜筑城,城筑好之后就病故了。欧阳修后来修史时评价道,当时最有军事才能的两名边将,一个是狄青,另一个就是种世衡。
种世衡的叔父是北宋大儒种放。翰林学士宋混、集贤院学士钱若水、知制诰王禹偁都与种放交往很深。宋真宗曾拉着种放的手一同登上龙图阁,和他一起谈论天下大事。种世衡有八个儿子:种诂、种诊、种谘、种咏、种谔、种所、种记、种谊。其中种诂、种诊、种谔战功显赫,关中百姓称其为“三种”。
种世衡的孙子辈中,将才颇多,以种谔的儿子种师道最为有名。在《水浒传》中,种师道被称为“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在与西夏的交战中,八天攻下臧底城,成为一代名将。宋靖康元年,金兵南下,他奉诏任京畿河北制置使,力主抗金,不仅深得百姓拥戴,金国也十分忌惮他。种师道后来患病,宋钦宗叫他不用朝拜,准他乘轿子入朝。金国使者王汭在宋廷非常强硬,见种师道来了,才对他稍作拜跪。宋钦宗笑着对种师道说:“他因为你才这样。”京师解围后,种师道被解除兵权,不久病逝,而后京师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