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08-24编辑:梓岚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十二月的一天傍晚,宋神宗上朝归来,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皇祖母身体可好?”宋神宗问候道。
“一把老骨头了,就这么回事吧。”太皇太后懒懒地说。
“皇祖母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过御医了吗?”宋神宗问。
“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觉得你对不起你的皇祖父,心中难过。”
“孙儿惶恐。”宋神宗听了,吓得跪在地上,“请皇祖母训示!”
“你还记得吧,”太皇太后说,“当初你皇祖父无子,为了江山社稷,才让你父亲入宫,把皇位传给了他。这才有你今天的皇位。可是你却将先皇的话全忘了!”
“孙儿不敢!”宋神宗连忙说。
“我记得嘉祐元年(1056年),朝廷开科取士。发榜之后,你皇祖父高兴地对我说:‘我为赵家子孙得了两位宰相!’我问他是谁,他说就是今科进士苏轼与苏辙。我听说如今苏轼因为写了两句诗被关在狱里,皇上还要杀了他,有这回事吗?”
“这个……”宋神宗犹豫道,“确有此事,只因朝中很多大臣提供了苏轼藐视朝廷、反对新法的证据,孙儿也是以国法论处,所以……”
“苏轼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在文章中写了两句牢骚话,本是人之常情。”太皇太后说,“他写的诗确有反对新法的地方,这不假,但不过是写两句诗罢了,能有什么罪?何况太祖皇帝曾立下祖训,不得杀读书人。朝中党派纷争不断,焉知苏轼的罪名当中没有仇人中伤的嫌疑?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见不得打打杀杀的事。皇上若不想伤我的阳寿,就为我积攒阴德,好好调查此案,切莫冤枉好人。”
宋神宗听得流下了眼泪,说:“请皇祖母保重身体,孙儿一定彻查此事。”
轰动一时的“乌台诗案”(见本书“大文豪苏东坡”)就此了结,苏轼因此逃过一死。
这位眼睛雪亮、见解独到的太皇太后,就是宋仁宗的第二位皇后曹氏。曹氏是河北人,祖父为北宋名将曹彬(见本书“铁血仁心曹彬”),父亲为曹玘,长弟曹佾即为八仙中曹国舅的原型。曹皇后不愧出身将门,在庆历年间发生的一起宫廷内乱中,她就显现了非凡的才能。
庆历八年(1048年)正月,守卫皇宫的一伙侍卫突然作乱,乘夜直扑仁宗的寝宫。兵刃砍杀声、宫人呼喊声从殿外传来,将熟睡中的仁宗与曹皇后惊醒。
“什么声音?”曹皇后披衣起身问。
“回禀娘娘,”太监吓得不敢说实话,撒谎说,“是奶妈在责打宫女。”
“胡说!”曹皇后起身听了听,说,“乱兵就在殿外,杀声已经很近了。”
“朕要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犯上作乱!”仁宗穿了衣服就要往殿外走。
“不行!”曹皇后一把拉住仁宗,“他们既然敢杀进内宫,就是奔着皇上来的,皇上万万不可出去。”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仁宗问。
曹皇后略一思索,吩咐下人道:“你们几个马上出宫去通知殿前司都知王守忠,让他率兵前来护驾;你们几个关闭殿门,若乱兵杀来,务必死守,直到救兵到来。我料乱兵必定放火,你们几个带着水桶,暗中跟在乱兵后面,随时灭火。”
“是。”众人应道。
“如今宫内事起仓促,为了分清哪些人对皇上忠心,我要有个凭证。取剪刀来。”
曹皇后命人取过剪刀,亲手剪掉派出去的内侍宫人的头发,说:“明日论功行赏,就以头发为证。”
由于曹皇后决策及时,应对机智,乱兵很快被消灭。那些参与叛乱的宫女本应处死,她们向仁宗的宠姬哀求免死,这位宠姬转告仁宗后,仁宗答应了。曹皇后穿戴上皇后的宫服,觐见皇帝,请求依法处理作乱的宫女,并说:“不这样,无法肃清后宫。”在她的坚持下,仁宗最终处死了作乱的宫女。
仁宗所生皇子早夭,后一直无子,曹皇后把太宗曾孙濮王赵允让的儿子即后来的英宗接入皇宫抚养,赐名为宗实,后改名为曙。仁宗驾崩,遗诏皇子继位,曹皇后被尊为皇太后。
英宗在位时,因为生病,请太后处置军国大事。太后于是在东门小殿听政。但她并不专权,大臣每每向她奏明不能解决的事,她都会说:“你们再研究一下,给我一个最好的意见。”她处理政务都依据古制与祖训,做事很有章法。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她对曹氏本家及其家臣管理十分严格,宫中秩序井然。英宗病好之后,她马上归政英宗,绝不越权。#p#分页标题#e#
英宗在位四年病逝,神宗即位,尊曹太后为太皇太后,并且对她十分孝顺。她也很疼爱神宗,有时神宗退朝稍稍晚了,她就会到大殿屏风后等他下朝。后来神宗任用王安石变法,她曾劝神宗说:“祖宗之法不宜轻易变动。”后来神宗来向她请安,她说:“以前我听说,每当老百姓有什么苦处,一定会告诉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就推行减租政策,现在也还是应该这样吧?”
神宗皇帝回答:“现在老百姓没有什么苦处,天下太平。”
“可据我所知,不是这样。”太皇太后说,“听说老百姓对青苗法、助役法叫苦不迭,这两种法令应当废除。王安石确实有才干、学问,但怨恨他的人太多了,皇上要是爱惜他、想保全他,不如暂且放他到外省去。”
神宗皇帝听了很吃惊,说:“不是皇祖母提醒,我没有想到这一层。”于是神宗想停止施行这些法令,但王安石很坚持,这件事无果而终。
此后神宗想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大臣们也赞成,于是他到庆寿宫告诉太皇太后这件事。太皇太后问:“军粮、赏赐准备好了吗?铠甲、武器装备好了吗?士兵、军队训练好了吗?”
神宗说:“都已经办好了。”
太皇太后说:“此事事关重大,是吉是凶、是荣是辱只在一瞬之间。倘若得到燕云十六州,不过是多一个地方朝贺;万一失败,则要搭上无数人的性命。如果燕蓟之地易取,那么太祖、太宗早就收复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神宗明白了,知道太皇太后不同意出兵,说:“皇祖母有命,不敢不从。”
神宗虽然听从了太皇太后的旨意,心里却不服气。太皇太后去世后,他还是想在军事方面有所建树,于是对西夏用了兵。结果宋军两次战败,损失士兵、民夫及助战的羌兵数十万人。神宗听说永乐城陷,在早朝之时对着满朝文武大臣痛哭失声。此后不久,他便抱憾而逝,享年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