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览中国历史,无论何时,总有天敌与中原王朝并存。此天敌或为接壤部落,或为相邻夷国,尤其两宋以降,天敌此起彼伏,“蛇吞象”之“华夷之变”不断发生。
古代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天敌主要有四个,他们分别是匈奴、突厥、蒙古、女真。前两个与中原汉族王朝对抗大体呈互有胜负的均势,后两者则取得了对中原王朝压倒性的优势,直至取而代之,统治全中国。
蒙古灭宋建立元朝,建州女真(满人)灭明建立清朝,在七个中国大一统王朝中,他们占了两个,前后统治中国四百年。论及彪悍度,女真未必比得上突厥,他们对抗的是同一民族,但却出现了不同结果。堂堂西北突厥帝国,不能进抵中原半步,而区区东北一个游牧民族女真,灭了汉族两朝,先灭北宋后灭明朝。与其说后者比前者彪悍,不如说他们的敌人随着时间推移,出现了重衰。
同样一个民族,为什么在唐太宗时能主导世界、而宋徽宗时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美国作家海明威说过:一个人可以被消灭,但是不会被打败。对应海明威这句的,是中国一句古话:“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
这一中一外的两句话,都想说明一个道理:一个民族真正的失败,不是军事上的失败,而是精神上的消亡。
此言可基本概况宋明亡因。
人言:两宋亡于女真、蒙古之手,是因为“农耕文明不抵游牧文明”,然而,闪耀于世的汉唐文明,难道不也是“农耕文明”?为什么没有沦入彪悍的匈奴、突厥之手?
显然,宋代之所以开辟了“华夏文明被征服”的历史,非“农耕”之过,而是精神消亡的结果。大多学者指出那是“尚武精神”的消亡。这个原因世所共知——自武将赵匡胤拥兵自立为帝、成为宋太祖后,恐人效法自己篡位模式,遂实行“崇文抑武”国策,富贵须从书中求,从此汉人便远离了尚武精神,变得文弱。
回顾“划时代”的宋史,当然不能否定赵匡胤是开创“汉儿之弱”始作俑者,“崇文抑武”对汉人“尚武精神”确有杀伤。然而,如果认为这是华夏自宋朝开始衰落的唯一原因,也不客观和全面。
不能说宋朝是个一点军事实力都没有的国家,也不能说宋代的将领个个没有对抗游牧悍将的胆略,那时也有“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战神岳鹏举、“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的文武双全辛弃疾。北宋建国初期,宋军对付西夏,军事上是处于上风的,对付契丹,打个平手;严重不敌的,是女真;全面不敌的,是蒙古。如果说宋军不行,那么先于女真便亡在契丹之手了,何必再等下一个虎狼之师?
可见宋军战斗力,是一个渐衰过程。唱衰宋军的,首先不在兵道不强,而在民族精神的雌化。宋明两朝,以儒立国,儒家接受“理学”改造,导致国民精神全面雌化,汉魂失血;胡人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融合被割断。
而所有这些“失策”,都是赵氏和朱氏家族“防内不防外”的小算盘“得意之作”,宋明军队的功能主要不是抵御外敌而是吓唬国内百姓。宋明经济成果被世界津津乐道,甚至一度与盛唐等量齐观,但是,单项成就毕竟不能弥补整体文明精神的损失,就民族精神而言,有钱的宋明人活得并不硬气。
都说大明王朝时的中国,是有血性的,没有像宋朝那样用金钱求苟安,也没有如两汉用美女换和平的耻辱记录。但是,这个汉族王朝最终还是亡于外族人之手,这是为什么?
关于中国明王朝倒掉的内因,从极度皇权到宦官乱政,史书已经阐述得够多。但是,对比其他王朝,明朝其实还有一害,与宋朝大同小异,那就是从政治到文化的失血乃至“败血”。具体表现为苍白的“清流之害”。明末“清流大臣”貌似血性,实则贪生怕死,汉奸层出不穷,晚明空谈之气益胜,责人以不死者多,而以死抗争者少。
败血的大明王朝,同样遭到了外敌的报复。建州女真人入关,那些满口“大义”的清流在满清屠刀下少数有些骨气,外敌袭来,青楼女子李香君抱定殉国之念,而才子情郎侯方域却一心卖国求荣,“脱下旧服换新袍”,带头“剃发易服”。“清流”的气节竟不如“清楼”。如此精神对比,令人唏嘘不已。
“血性消失”于宋代以降在汉族群消失是不争的事实。血之不存,魂将安附?北宋被女真颠覆,南宋被蒙古蚕食,虽然朱元璋一度复国,但三百年后,女真的一个建州分支竟能再灭华夏王朝、统治全中国,近一亿人口的民族相继被几十万人口的同一部落吞没两次,实属败血退化后的自招天敌、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