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12-26编辑:历史狂流
民国四公子都是票友。张学良自称“戏包子”,曾得到京城“胡琴圣手”陈彦衡的传授;“红豆馆主”溥侗精于昆曲、京剧,在《群英会》中能分别演周瑜、鲁肃、蒋干、曹操、黄盖五个角色;袁克文也是出了名的戏痴,但他们都比不上张伯驹专业,张伯驹深爱了一辈子京戏,研究了一辈子京戏。
张伯驹七岁时,1905年,在天津下天仙茶园看孙菊仙主演的《硃砂痣》,他称:“当时即能学唱‘借灯光’一段。”又在同一家茶园看杨小楼的戏。他在《红毹纪梦诗注》中有诗:“油布遮车驶铁轮,端阳时节雨纷纷。飞叉大闹金钱豹,凛凛威风欲夺魂。”后注:“余七岁,随先君居天津南斜街,值端阳无雨,乘东洋车,遮油布,不能外视,车把上插黄蓝野花,以示过节。直驶下天仙茶园观戏,大轴为杨小楼《金钱豹》,亮相扔叉,威风凛凛。大喊一声:‘你且闪开了!’观众欲为夺魂。后大街小巷齐学‘闪开了’不绝。此余生平观乱弹戏之首次。至今已七十年,其印象犹似在目前也。”红武生程永龙在天津元升茶园演《古城会》《水淹七军》《刮骨疗毒》《九江口》等戏,张伯驹一场也不愿错过。
初始,张伯驹随余叔岩的琴师李佩卿学戏一年,即能彩唱。余叔岩很欣赏张伯驹,余应邀去天津演出,从北京出发,张同车前往,一路说《奇冤报》,这是余叔岩教张伯驹的第一出戏,后来又教他排练身段,穿上厚底靴,走台步,滚桌子,排完即演。
余叔岩用自己跟谭鑫培学戏时的体会启发张伯驹。有一次余叔岩问:“谭老,《天雷报》应在何时摘掉帽子?”谭说:“你要死摘帽子能死,不摘帽子也能死。”后来余叔岩才明白,凡戏都有节骨眼。《天雷报》是看到姥姥死了,还拿着二百钱,左手把钱接过,右手摘帽扔出,起范儿,走左前场。接钱就是节骨眼儿,知道节骨眼儿与起范儿,则无须再问。
张伯驹得余派真传,“每夜辄至,待宾客散尽,子夜始说戏,常三更归家。如此十年,已从余叔岩处学了近五十出戏”,却限于天赋难以登台,他嗓音条件差,据说在大舞台演唱时连前五排都听不清,因此落了个“张电影儿”的绰号,说听他唱戏像看无声电影。但他在舞台下的功夫却是泰山北斗级的。他悟性极高,古典文学诗词歌赋素养精深,对京戏的音韵有极深的研究,再加上与余叔岩交情深厚,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一般艺人与他根本无法相比。
但张伯驹也唱戏,比较有名的有两次。他与梅兰芳、余叔岩等人在北京虎坊桥创立“北平国剧协会”,附设传习所,讲授京戏。开学典礼当晚,唱戏招待来宾,大轴合演反串京剧《八蜡庙》,梅兰芳饰演褚彪,朱桂芳饰演费德功,张伯驹饰演黄天霸,徐兰源饰演关太……其余角色亦皆反串,被戏曲界传为佳话。还有一次,张伯驹四十岁生日,当红名角演配角、他本人主演《空城计》。当年演出戏单上标榜“伟大的空城计”,余叔岩的王平、杨小楼的马谡、王凤卿的赵云、程继仙的马岱,张伯驹自己演诸葛亮。由于声势过大,演出的由头也从为张伯驹祝寿改成了河南赈灾义演。可见张伯驹在梨园行的人缘和影响力。
▲ 张伯驹与张牧石
张伯驹晚年在天津有一好友,叫张牧石,也是梨园世家,但他并不唱戏,唯爱金石书画、诗词歌赋。50年代,张牧石参加北京“庚寅词社”与天津“梦碧词社”的活动,结识张伯驹,张伯驹非常赏识张牧石,开始书信往来。张伯驹与夫人潘素每年来津小住两次,在河北十字街张牧石家中,同吃同住。那时张家只两间半屋子,张牧石的父亲张少良夫妇一间,张牧石夫妻一间,女儿半间,张伯驹就和张牧石挤在一张床上畅谈诗词书画,潘素和张牧石妻女一起住。
张伯驹来天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会戏友,与张少良、历慧良、丁至云、程正泰、王则昭等切磋京剧艺术,也有一些中青年演员慕名来求教或求字画,他有求必应;二是与友人到燕园或人民公园赏海棠,每每被美景锁住脚步流连忘返,晚间在张牧石家与梦碧词社的寇梦碧、陈机峰、孙正刚等人相聚填词和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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