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09-29编辑:历史狂流
然后她再下诏对试题批评一番,请傅尧俞、王岩里、朱光庭依然上班供职。
这显然是在利用党争各方的矛盾来维护自己仲裁一切的权威。
因此,她对党争各方孰是孰非的评判,始终坚持了一条标准,即任何一方只要不妨碍她垂帘听政,不蔑视她的权威,无论争得多么激烈,多么荒唐,她都能容忍。
但如果某一党对她稍有妨碍,或者稍有指责,无论他是什么人,她都会立即翻脸,给个颜色看。
程颐是著名的理学家,司马光称赞他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法,推荐他当了崇政殿说书,即赵煦的老师。
元祐二年(1069年)八月的时候,赵煦生了一场麻疹,好几天没有上朝,也没去迩英殿听课,这事宰执大臣们连过问一声都没有,高氏也照旧上殿视事。
程颐看不下去,就站出来问宰相吕公著:“皇上没上朝坐殿,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吕公著回答:“不知道。”
程颐说:“二圣(即赵煦和高氏)临朝,皇上不坐殿,太皇太后就不应该自己坐在那里。而且皇上生病,宰相居然不知道,行吗?”
第二天吕公著等才去向赵煦问疾。程颐则因这番多嘴得罪了高氏,不几天就被罢官,赶回洛阳老家去了。
一个月后,贾易也被加上“诣事程颐,默受教戒,附下罔上,背公死党”的罪名,被贬出朝。
到了元祐七年(1092年),宰相又建议任命程颐担任馆职,高氏仍怀恨在心,不肯答应。
高氏虽在垂帘之初表白说:“我生性好静,只因皇上年幼,权同听政,实在是出于不得已。况且母后临朝,也非国家盛事。”
然而七、八年过去,赵煦都已经结了婚,不能算小了,人们仍没有看见高氏有一丝一毫还政退位的意思,看见的只是对她稍有指责,或可能希望她退位还政的大臣接连被逐出朝廷。
她的权力欲是如此的强烈,大臣们需要做的只是在她的脚下俯首听命而已,凡有奏事,都只向她禀报,名为皇帝的赵煦却被冷落在了一边。
赵煦后来愤愤不平地对人讲:“元祐垂帘时,我每天看到的只是大臣的脊背和屁股,他们的脑袋全转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了。”
有时赵煦偶尔问件事,大臣们竟连答理的都没有。甚至他生病好几天了,高氏都不来慰问一声,大臣们也无人过问。
这使赵煦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心中充满了对高氏及其他大臣的怨恨,但在高氏的威慑下,他表示不满的武器只能是沉默而已。
高氏有一次问他:“大臣们奏事的时候,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怎么连句话都没有?”赵煦答道:“娘娘已处理过了,叫臣又说什么呢?”
一个如此热衷于权力的人,在垂帘听政、独揽一切大权的9年间,居然能仍似以往一样,对待个人名利和高家的地位待遇保持了谦虚的美德,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却是事实。
高氏的伯父高遵裕,自英宗时起一直在宋西北边疆与西夏作战,曾因几次赢得胜利,升任庆州知州。
元丰四年(1081年)神宗赵顼派宦官李宪为统帅向西夏发动了规模空前的5路大进攻,李宪从熙河路出发,种得出辘延路,高遵裕出环庆路,刘昌祚出泾原路,王中正出河东路,计划由环庆、泾原两路会师先取灵州,其他几路以夏州为会合点,再取怀州,最后5路会攻兴州,要一举讨平西夏。
刘昌祚率兵5万,受高遵裕节制,首先向夏境挺进,在堪哥平磨哆隘口(在灵州南百余里)击败夏军,乘胜抵达灵州城下,发动猛攻,几乎攻克。
高遵裕却嫉妒刘昌祚独得大功,命他停止攻城,等待后兵。
可是等高遵裕来到,夏兵已做好防御准备,以致围城18天仍未攻下。
夏人决开黄河淹灌宋军营垒,又截断宋军粮调运输线,宋军因冻溺饥饿而死者甚多,被迫溃退。
高遵裕率领的87000人,只剩下了13000人。其他各路也损兵折将,狼狈撤回。高遵裕因此被贬为郢州团练副使。
高氏垂帘听政后,蔡确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讨好高氏,有天提议恢复高遵裕的官职,高氏板着面孔说:“遵裕灵武之役,涂炭百万生灵,先帝半夜得到战报,焦虑得起床来回踱步,达旦不寐,精神受了很大刺激,终于病故,这祸就是遵裕惹下的,他能免于一死,就已是万幸了。先帝尸骨未寒,我岂敢顾私恩而违天下公议!”
蔡确悚然。对待高家的其他亲戚,包括自己的母亲,高氏同样不肯顾私。
有年元宵节举行灯宴,按规定高氏的母亲曹氏可以入宫观览,但高氏说:“夫人若登楼观灯,皇上必定对她加礼致敬,这样就会因我的缘故越犯典制,我于心十分不安。”
只是命人给母亲送去几盏宫灯,请她在自己家里观赏,后来年年如此。
高氏的侄子高公绘、高公纪按规定可以升为观察使,高氏也极力阻拦。赵煦请求了几次,高氏只同意提升一级,以后在整个垂帘期间,再没升过。
高氏本人也能做到谦虚俭朴。
有年殿试举人,有关部门请求依照章献明肃刘皇后天圣年间的做法,请赵煦和高氏一同御殿,高氏不同意。
后来大臣又请求她在文德殿举行册封太皇太后的典礼,高氏也说:“文德殿是天子的正堂,岂是女主应当临御的?我只在崇政殿就可以了。”
文思院每年进贡给皇帝御用的物品,无论大小,她终身不取一件。
对于宫中的宦官、宫女,高氏控制得更是严格,不准他们干预政治。
垂帘之初,被她认为尤无善行驱逐出宫的宦官宋用臣等人,后来又托了赵顼乳母的关系向高氏求情,企图再得任用。
高氏见那乳母进来,劈头就问:“你来干什么?难道是为宋用臣等人游说的吗?并且你也想像以前那样,求皇上内降诏旨干扰国政吗?你听好了:若再敢这样,我就要你的脑袋!”
乳母吓得要死,半个字没敢说,就乖乖溜出宫去。
由于高氏具有了这种美德,更由于她全盘推翻新法,起用元老旧臣,最大限度地迎合并满足了那些在变法期间受到抑制的官僚贵族、豪强兼并者的利益和要求,所以赢得了这些人的高度推崇,被称誉为“女中尧舜”。
公元1093年七月初一,范纯仁再次被任命为宰相,范的复起丝毫不是高氏对他的政治观点放弃了恶感的缘故,而是认为范纯仁能像他的父亲范仲淹一样,在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中采取符合自己意愿的行动。
她召见范纯仁时说:“令尊仲淹,在章献明肃太后垂帘时,劝章献对仁宗尽母亲之道,等到仁宗亲政,又劝仁宗尽儿子之道,真可谓忠臣,我相信你必能继承先人。”
范纯仁感动得热泪盈眶,表示:“敢不尽忠!”八月,高氏患病,很快加重。
她把范纯仁、吕大防召到榻前无限凄怆地交代后事:“我觉着病情更重,只怕快要与你们长辞了,你们要好好辅佐官家。老身受神宗顾托,同官家御殿听断国政,你们回想一下,9年以来,我曾做过一件施恩高家的事吗。我怀着一颗赤诚至公之心,为国操劳,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病得快要死了,我都顾不上看一看啊!”说着已泣不成声。
众人陪着抹了一会儿眼泪,高氏又说:“先帝晚年追悔往事,甚至泣下,这事官家应该深知,老身死后,肯定有很多挑拨官家的,一个不要去听。你们也要早早退避,让官家另外用一番人。”
说罢命左右侍者端出社饭,赐给众人,并说:“明年社饭时,希望你们仍然记着老身。”
公元1093年,高氏病故,享年62岁,谥为“宣仁圣烈皇后”。次年二月,葬于永厚陵。